众人皆睡唯我独醒
我终究还是披衣起床了。我也知道半夜三更披头散发的样子很吓人，但与其在床上辗转反侧，仍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睡姿使自己进入梦乡，还不如亮了灯，持开电脑，比起失眠的折磨，这已不算什么痛苦了。不知道从哪天开始，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觉了。或许是开春以来就这样吧，以前总能听到猫儿叫春的声音，像是一群流离失所的孩子在哭泣般，让人不忍窃听。或许猫儿也叫累了，找个地儿休息去了吧。众人皆睡时，只剩我独醒。如今连猫都不愿再相陪伴，也只好寂然地敲打着键盘，期待着曙光透过蓝色的窗帘，散落在我所坐的书房桌面上。
我不容易失眠，多次自我标榜是能吃能睡能玩型的大老爷人才。可一旦失眠，我的免疫系统必遭破坏。就如此刻，明明是累及了的模样，大脑却一刻都不曾停止思索。喉咙里透露出的一股血腥味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令我焦虑。自从嗓子出了问题后，我经常可以看见痰中带着血丝，甚至早上起床时几乎都是成块状了。我害怕自己成为吐血而亡的林妹妹，我也坚信自己的体质是经得住考验的，可是内心里总有许多的忧虑。一直以来，我都相信这个说法，除了健康的身体，神马都是浮云。久病床前无孝子，如果成了别人的拖累，活着的也只是一个喘着口气的废人而已。
起了身，烧了壶开水，抓了把金银花放在一个白色的大杯子里浸泡。如果咖啡不是放在楼下的话，这个时刻，我更愿意泡上那么一杯香浓的咖啡，让自己的神智更为清晰些。
我知道妻子她昨晚也是没睡好的，尽管我开灯的声音很小，但电脑打开时依然有些声响，妻隔着门问我怎么还不睡，起来干什么，我没有作答。我可不想告诉她说，我起来是睡不着，在玩电脑呢。妻要是听到了我的声音，必定会跟着起床，再刨根问底地说我到底怎么回事。毕竟爱睡觉的我从不曾表现得那么勤奋，况且又是凌晨四点，外面漆黑一片，正是酣睡黄金时间之际呢。只是大家心里多少都有些明白彼此的失眠是怎么回事了。
这几天的情绪都有些糟糕，妻说我总赖着她发脾气。我说妻一点都不关心我，也不会过问我是否有不舒适的地方，闷在家里心情是否很不好。妻说我总板着脸，不给家人好脸色。 听着彼此的指责，我们都开始沉默。洗完澡后，吹干头发，熄了灯，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窗外透过的灯光，终究还是离开她，到自个儿书房间的接待床上睡去了。只是快睡着时，听见妻开了门，亮起灯，跌跌撞撞地到书房间来说：“老公，我高血压病可能又犯了，感觉头晕难受呢。”我知道疌的美女眩晕症发作起来时的确是很吓人的，又呕又吐，脸色苍白，还站立不稳。以前在医院工作时太过全身心投入，导致颈椎变形，压迫了神经，后来就落下了这个病根。
妻又跌跌撞撞地回到了我们的卧室，我放心不下，也跟着过去了。虽然心里还在生妻气，但又担心她。妻见到我过来拉着我的手说：“让我抱抱你，说不准哪天我就醒不过来了。”我的泪刷的流了出来，一拳捶在她的手臂上说：“你是故意的，是不?你就知道吓我，是不?”妻虽没有说话但脸色却惨白，浑身发冷，眼睛却还布满了血丝。妻说你和女儿没一个让我省心，一个工作总叫累，家务做得一塌糊涂，一个总是数落我不关心你，叫我怎么关心你呢?我就是这么个人，不会哄人，不会说些肉麻的话，可是我对你的心，你难道不知道吗?我边帮妻揉捏着头部和颈部边说：“你看我不说话，板着脸，就应该知道我心情不好，就要问问我有些什么事情，可是你对我不管也不问……”
披了件衣服，到楼下拿了一颗降压药，把温水端到妻面前，让她趁热服。其实也知道自己有些无理取闹，生活原本很平静、安逸的，可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凡有不顺心的时候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大发发火爆的军人作风脾气，在妻子面前毫无顾忌地任性，把所有情绪垃圾都丢给对方，自己倒是像雨后初晴般透郎。甚至发过脾气后，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态度有多恶劣。妻总说我像个长不大的老孩子。我承认，在贤惠妻子面前，我真是不愿意长大。我喜欢的就是那种被妻子无限包容，疼爱与呵护的感觉。过去在单位同事面前，我做事雷厉风行、干脆利索，自己能做的事绝不麻烦他人。可是一回到幸福港湾的家庭，有妻子在时，我倒是极其地依赖她。如果我的生活中没有了妻子她，我会怎么活下去?
生气时，我黑着脸说：“别以为你很重要，少了你这粒芝麻还不一样榨油吗?”但是这三十几年的夫妻，彼此之间的默契与熟悉，真的是一粒芝麻那样微不足道吗?尽管我们吵，我们闹，但各自心里都明白，这辈子，不仅已是命中注定非要绑在一起的了，并且到百年后，也许还要葬在同一座山头，共看青山与绿水。前天是妻子妹夫的忌日，小姨子的孙女又过了生日，我们一家人都没去，听说都回老家拜祭爷爷去了……
日子过得好快呀，一晃就过去十几年了，在幸福人的眼中，十几年是一眨眼的功夫，可是在失去至亲的人眼中，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时常看到小姨子笑着笑着，就突然又哭起来的样子，一家人少了个主心骨，谁会快乐呢?最近流行《爸爸去哪儿了》孩子们都爱唱，可当着他们的面，亲戚们都还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提这个歌名。所以，一时的口舌之争比起永远的生离死别来，又算得了什么呢?何况我本身就属于军阀作风性格火爆类型的，想发脾气就发，想开怀就大笑，从不知道遮掩隐藏自己的心事，也不管对方的感受，爱逞口舌一吐之快，事后也明知道错了，却仍碍于情面，不愿向妻道歉。妻子似乎也早就习惯了我的嚣张跋扈，。用妻子的话讲，就是懒得理你。
或许吧，有些感情必须是在相互磨合中产生的，只有经历过岁月的洗礼，经历过彼此灵魂的折磨，经历过嚎啕大哭，甚至于破口大骂，再到痛彻心扉，才能历久弥坚。只是希望，一切都不是那么晚。我曾对妻子说：“如果有一天我离开这个世界了，那我一定要在你之前。”妻立马回应：为什么呀?我告诉她说，因为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不用管身后之事了。这不就是我一贯的作风吗?对此妻总是笑着骂我是个十足的自利自私鬼，我不置可否。这一生，我就要那样自私自利地赖着她，谁叫妻子上辈子欠我的呢?这辈子注定是要来偿还的！
六点多了，天也亮了，鸟儿们叽叽喳喳地在商讨着早餐又该吃什么东西的问题了吧， 热闹得很。楼下路上也开始有行人步伐、车辆驶过走动的脚步声及引擎声，新的一天又要开始了，又见红日从东方升起，感恩万物，戴德祖宗，又幸运大赚了24小时的一天时间。可能我们夫妻还会在每一个开始的新一天里继续不停地吵架，发脾气或相互指责，只是此时这刻，听到房间里传来了妻子那熟睡均匀呼吸的鼾声时，我心里没来由地踏实了许多、许多……
因为在21年前的2001年的那天，因她从早上8点钟开始上班进入手术室，一直站着给患者做手术，中途也没有休息，劳累过度的她于下午6点多，实在熬不住，血冲脑倒在手术台旁，被抬入病房进行抢救了三天两夜才醒转过来。当时院领导及医护人员都吓得不轻，再三强调要求我一定要特邀省级最权威的专家亲临现场，开刀破颅骨抽空脑溢血，也许才能挽回妻子的正常生活状态，否则，就是幸运保命不死，也会沦为植物人，余生可能都在床上度余生了。可我却很自信，凭直觉，自己的为人处事及妻子的贤惠孝顺、疼爱孤儿寡女，老天一定会让好人逢凶化吉，创造奇迹。结果实践证明，好人真的一生平安！而与妻子一起入院同病房患者，听取医生建议，不辞散尽家财万贯，全力以赴，连夜请来都市高超专家会诊，最后人财两空。那患者不但再没有醒过来，余生真的成了植物人，在床上煎熬了五、六年后才解脱。
2022.4.26.十二点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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