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记忆之 乡愁

岁月像一杯酒，醇香飘溢却难以入喉。偶尔停下来，发一下呆，旧事涌上心头，欲说还休。

记忆总是无意间散落在小时候。十来岁的年龄，正在读小学的三四年级。课本对于我们并不是很有吸引力，常常在老师的讲课声中发呆。身体在教室里坐着，心已飞到广阔的天地间撒欢。老师总是在不经意间扔出粉笔头，像长了眼睛一样，准确无误地砸在发呆的同学头上，引来一阵哄笑。

当然了，被老师用粉笔头砸并不是很可怕的事情，最恐惧的事还是叫家长了。那个时候的老师还是一个很神圣的存在。每当开学，父母总会毕恭毕敬地对老师说：“孩子交给你了，不听话了使劲揍。”我们调皮的很了，总免不了叫家长，回家就是一顿好揍。挨得揍多了，小孩子也是有怨气的。于是老师的自行车轮胎会莫名其妙地三天两头没气，办公室的锁眼里时不时被塞进去几根火柴棍。看着老师气急败坏地吼，心里别提多开心了。

学校的前身是一个寺庙，坐落在一个低矮的小山包向南的斜坡上。后来寺庙被改成了学堂，和尚没有了，寺庙的钟却留了下来。上下课是由钟声来提示的。当、当、当…一声一停顿悠扬地响，是预备，大家就要注意了，还没到校的就要加快脚步，以免迟到。当当、当当、当当，两声两声切急促地响，要开始上课了。如果还没有到，恭喜你迟到了，往往要在教室后面的空地上罚站几分钟。如果运气好，抢在老师之前跑进教室，也是没事的。最让人欢心的钟声是当当当的三下三下地响，这就是下课了，无精打采的状态一下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学校后面的那个小山包叫庙坡，名字和学校的前身是寺庙有关。庙坡并不大，都是风化的红石板，没有一点岩石，有百十来米长，几十米宽，一二十米那么高，突然间在空地上凸起，像一个人工堆起的土台。庙坡上几乎没有树，上面是平的顶，都是田地。围着庙坡还有两三圈的梯田，向阳的一面能逮到蝎子。蝎子是一种中药材，能卖钱。小孩子没有钱，老是眼馋小卖部里的各种商品。中午放学了，几个要好的小伙伴放学了喜欢去庙坡上逮蝎子。蝎子当然不是好逮的，在田埂上翻了很久，才能找到一只。蝎子被风吹后，会趴在那里不动，把长着毒刺的尾巴卷起来。找到蝎子后，撅着嘴对着蝎子吹气，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蝎子卷着的尾巴捏住，放到事先准备好的小瓶里里就好了。

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蝎子并不是总那么配合的，逮蝎子偶尔也会失手。有一次快要捏到尾巴时，蝎子尾巴一伸，毒刺一下蛰到手指上了。那酸爽，棒极了，瞬间感觉手指不是自己的。很快，手指肿了起来，颜色变成紫红色，火辣辣的，胀胀的，钻心的痛，一整个下午都是无精打采的，昏昏沉沉的。

大概到五六月份，天气渐渐热起来了。田地里的麦子快要成熟了，麦穗已经饱满，泛出了黄色的芒，叶子开始发白。布谷鸟在繁茂的枝叶里透出“布谷、布谷”的叫声，杜鹃则从早到晚围着村子“豌豆哆哆、豌豆哆哆”的唱歌。蒙子大概就是这个季节成熟，放学后和小伙伴们去摘蒙子吃也是快乐无比。

村头的对面有一段山，叫做“晒多石”。“晒多石”山势陡峭，乱石林立，自然是种不了庄稼的。“晒多石”上长了很多叫做蒙子的灌木，没有像树一样的干，郁郁葱葱的从一条根上发出好几根枝条，一兜一兜的从石头的缝隙里钻出来，一直长。细而长的枝条，还会分出很多蔓，密密的相互交错，纠缠，爬满了石头，再从石头的边缘垂下去。蒙子的果实有小拇指头大小，由几颗十几颗带着籽的果肉攒在一块，系在青色的炳上。有红色，有粉色，酸酸的，甜甜的，回味无穷。蒙子长着像蔷薇一样的刺，不小心会扎到手，很痛的。通常我们会把结果比较多的那根枝条给折下来，拿在手里，慢慢摘，慢慢品尝。

炊烟袅袅升起，又慢慢散去，饭菜的香味溢出，从村里飘向村外。是有点饿了，该回家吃饭了。小伙伴们互相扯着下山，在山下面的小河边，洗一把脸，拍一拍粘在身上的碎枝碎叶，一路小跑往家里奔去。妈妈早已在门口等待，看着我们脸上没有洗净的污渍，忍不住就是一顿责备。

岁月无声，已过去很多年，曾经的小顽童都已长大成人。我们这一代人大多生长于农村，在一个新的时代涌入陌生的地方拼搏。在城市里，混的好也罢，坏也罢，真的回不去了。父母那一辈的生活技能，我们一样也没学会；父母身上的吃苦耐劳，我们一样也不曾拥有。面对着父母曾经耕种过的那片土地，我们茫然无措。也许我们已习惯城市的生活，尽管是卑微且倔犟的前行。

无比眷恋，却又不得不离去，无比矛盾，又无比迷茫。不知是我们放弃了家乡，还是我们被时代的脚步所裹挟，终归是再也回不去了。传统的农业 社会 因为年轻一代的离去而不断解体。记忆中的家乡，记忆中的父母，记忆中的老师，记忆中的童年，再见再见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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