肚唔肚饿啊，不如我煮个面比你食啊？
TVB的经典台词：肚唔肚饿啊，不如我煮个面比你食啊？
这可能是世间最大的幸福了！
在饥肠辘辘时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面，
把胃喂得服服帖帖。
一碗面的温暖和满足，远胜一切飨宴。
01
我的父亲，沉默寡言，不善言辞。
弟弟出生那年，
我们家离开了暂时寄宿的外婆家，
也离开了那个让父亲受尽委屈的地方。
父亲16岁离开赤贫的家乡，
那是一个极其封闭及恶劣的地方，
没有山清水秀、风景如画；
没有物产富饶、土地肥沃；
有的只是土地贫瘠、群山环绕、穷山恶水。
16岁的小伙子，
背负着整个家族的生计出外谋生，
搬砖、砌墙、挑沙，凡是能赚钱的活儿 他都做！
不管脏和累。
如此过去了5年，
在他的汗水浇灌之下，
赤贫家乡的泥块砖，换成水泥砖，
叔叔也因此顺利地娶上了婶婶。
娶亲生子，这在农村里算是大事，
因为，
这意味着祖上的血脉得以延续，
也意味着，
有外人愿意和你赤贫的家一起吃苦，
这或许是那个年代最浪漫的事情了。
当年的结婚誓言，不是给你买房买车买包包，
而是，
亲爱的你，余下的半生，拜托你和我一起吃苦。
叔叔顺利娶上婶婶后，
父亲才开始考虑自己的婚事。
23岁的他，再次离开家乡，奔向县城，
回到县城，他依旧继续着他的老本行---建筑工，
不同的是，现在他的身份不再是学徒，
而是可以带2个学徒的“师傅工”，
这也意味着，
日薪可以从原来的1元钱涨到3元钱，
也是在这里，他遇上了我的母亲。
母亲是县城人，外公是村里的干部，
这在当时算是非常好的条件了。
母亲在罐头厂当女工，经常上夜班，
父亲便雷打不动地每晚准时在门口接母亲下班，
外婆不同意这桩婚事
因为，门不当、户不对！
后来，母亲要去父亲的家乡看看，
母亲说，如果汽车能开到你家门口， 我们就结婚。
一向胆大的父亲，在这一刻开始慌了，
那个小乡村， 汽车只能到20公里之外的小镇，
之后，就必须换成自行车或者步行，
一路崎岖不堪、险山峻水，
走到一半时，母亲哭了。
把父亲的心都哭碎了。
我想，
母亲是心疼父亲了，
走出这个贫穷的地方，
得带着多大的勇气和决心 。
父亲背着哭泣的母亲，
一步一步地走在坑坑洼洼的山路上
父亲对母亲说： 再辛苦也不过是攀上一座山
今天的每个脚印都值得用一生记住
踏平今天的土，我能够开垦你明天的路
背着你，没有哪一段路我不能走完。
母亲哭得更厉害了
到了村口， 父亲带母亲吃了一碗面。
“面”对于南方的乡村而言是个奢侈品，
南方不产小麦，
虽是中原迁徙而来，
思乡的客家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还原故乡的味道。
用“米”磨成粉，代替面粉，
做成一道道美味慰藉远在异乡的思乡愁绪。
父亲依旧只要了一碗面， 但是加了两个蛋。
父亲今天不吃面的理由是：
到家门口了，想留肚子吃奶奶蒸的地瓜。
在贫穷的年代， 南方吃不上米，便靠地瓜充饥，
北方吃不上面，便靠土豆充饥。
地瓜吃不完，就喂给猪吃。
猪对一个家庭而言，可是当时最宝贵的资产。
母亲抽泣着吃完了那碗加了两个鸡蛋的面，
然后，牵着手回到父亲的家。
第二个月，他们结婚了。
父亲筹集了1000元，给妈妈买了首饰后，
剩下的钱，全部给了外公外婆。
第二天的婚宴，外婆没有来。
爸爸常说，他用一碗面娶回了太太。
02
成家后的父亲，
带着母亲在县城的东边租了一间房子，
母亲说，
每次父亲下班回家，
清脆的自行车铃声从路口一路响过来，
伴随着轻快脚步声的是
一路大声的叫着“老婆，我回来啦！”
每每回忆那段日子，
他俩脸上都是带着笑的，
偶尔还能看着母亲娇羞地笑低头。
母亲怀第二胎的时候，
父亲担心母亲一个人在家，
还得照顾调皮的我，
便和母亲搬回外婆家，
请外婆照顾怀孕的母亲。
寄宿在外婆家，父亲承受的压力 难以言喻。
有一回，邻居家的孩子因为一颗糖把我揍了一顿，
哭着回家找母亲。
身怀六甲的母亲
看我一身泥巴夹杂着鼻涕眼泪，
气不打一处来
又把我揍了一顿
当时的我呀，气急败坏，
对母亲发了一通脾气后
便赌气不吃饭，把自己关在房间
直至天黑
父亲下班回家
安抚好母亲，待母亲喝完牛奶后
便来找我
我们隔着一堵门
我在里头
他在外头
我大声控诉着母亲对我的“罪行”，
父亲不说话，静静地听完后
便对我说：宝宝来，爸爸给你做“李文古”的面。
“李文古”是父亲每晚给我讲故事的主人公，
他是客家民谚里经常出现的一位调皮的小男孩
是否真实存在，也无处考究。
“李文古”虽然调皮，却十分孝顺，
他是个弃儿，村里的一个老奶奶收留了他，
老奶奶病重的时候，
他从村头的小店里要了两个面饼，
就着锅里残存的一些菜渣，
给老奶奶煮了一碗清汤面。
老奶奶带着汤面给的温度离开了人世。
后来，
“李文古”离开了老奶奶的村子，
踏上了“寻亲”之路，
没人再见过他。
父亲一边给我做面条，
一边给我讲“李文古”的“寻亲”故事，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父亲的双手，
原本就粗糙的双手，
因为工作的关系，裂痕更多了
有些指头的指甲因为淤血的关系，变得漆黑暗淡。
肩膀因为经常抬重物的关系，变得结实厚重，
背负重物后的红色印记依旧清晰可见。
西红柿在他的手里变得服服帖帖，
剥下外皮后，通透的红印染了整个厨房，
热锅，一缕油滑过，滋地一声
西红柿在锅里跳跃翻转，
鸡蛋也在热油中卷起了花边，
另一锅中的面条也上下起舞，
父亲迅速地捞起面条，
过冰水，
浇上西红柿鸡蛋酱
父亲没有直接用面汤，
而是热起晚上的汤，
浓浓地盖住我的面条
那一晚，
我伴着厨房橘黄的灯光
还有父亲的故事
吃下那碗面
两个月后，弟弟出生，
我没有变成一个坏姐姐，
反而，
像是一夜长大的孩子， 垫着脚在灶头，
为弟弟煮他的羹食。
03
十年后，我成为家族第一个大学生。
父亲母亲没有送我上大学，
他们说：等你毕业后在城市立足了，
我们再来祝贺你！
大四的那一年春节，
母亲对我说：
今年是你的“断奶期”，
希望今后的你，独立、勇敢，
耕耘好自己的人生。
后来，我独自租住在城市的一角，
第一次重重打压我的不是繁重的工作，
而是无尽空虚的夜，
无论傍晚或是凌晨回到家，
面对的永远是空洞无物的四堵墙，
灯泡坏了自己修，
下水道堵了自己通，
新买的衣柜自己装，
经常做的噩梦是，
忘带钥匙，一个人在深夜的街头流浪
生病不敢待在家，怕晕过去了没人知道，
孤独的十个级别，我都体验了一次，
甚至还有无法评级的孤独。
一次胃痉挛，把朋友吓得从60公里外城市赶过来，
医生说吃点面条可以舒缓一下，
她赶紧奔去超市，各式各样的面条都买了回来，
还顺手填满了我的冰箱。
她从未下过厨房，
但那一次的面条，
比我过去吃的都要好吃，
问了几次秘诀，
她都笑而不语。
第二天赶飞机出差，
顾不上跟她道别，
天亮后，拎着行李便出门了。
一周后回到家，
门窗几净，
厨房的垃圾桶换上新的垃圾袋，
窗台晒着我的绿竹，
床单也换了新的， 被褥还有阳光的味道。
不一会儿，
手机亮了：
到家了吧？冰箱有肉燥酱，饿的时候，伴面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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