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上的低级趣味,阅读答案 致文学阅读答案
\u6587\u5b66\u662f\u706f \u9605\u8bfb\u7b54\u68481.\u8fd9\u662f\u4e00\u7bc7\u56de\u5fc6\u6027\u6563\u6587\uff0c\u4f5c\u8005\u56de\u5fc6\u4e86\u5979\u5c11\u5e74\u65f6\u4ee3\u9605\u8bfb\uff0c\u300a\u7ea6\u7ff0\u00b7\u514b\u5229\u65af\u6735\u592b\u300b\u300a\u804a\u658b\u5fd7\u5f02\u300b\u65f6\u7684\u611f\u53d7\u53ca\u5bf9\u5979\u4ea7\u751f\u7684\u5f71\u54cd\uff0c\u8ba9\u4f5c\u8005\u7684\u6027\u683c\u7531\uff08\u6c89\u9ed8\u538b\u6291\uff09\u9010\u6e10\u53d8\u5f97\uff08\u6602\u626c\u7387\u771f\uff09\u3002
2.\u7528\u7b80\u6d01\u7684\u8bed\u8a00\u6982\u62ec\u6587\u4e2d\u53d9\u8ff0\u7684\u4f5c\u8005\u5728\u519c\u6751\u751f\u6d3b\u65f6\u7684\u4e24\u4ef6\u4e8b\u60c5\u3002
\u7b54\uff1a\u7b2c\u4e00\u4ef6\uff0c\u5149\u660e\u5766\u8361\u7684\u4e61\u6751\u4eba\u6c11\u4f20\u9605\u4f5c\u8005\u4fe1\u4ef6\uff1b
\u7b2c\u4e8c\u4ef6\uff0c\u81ea\u7136\u6734\u7d20\u7684\u4e61\u6751\u5973\u5b69\u5bf9\u4f5c\u8005\u7684\u5173\u7231\u3002
3.\u7ed3\u5408\u8bed\u5883\uff0c\u54c1\u5473\u4e0b\u9762\u7684\u53e5\u5b50\uff1a\u6587\u5b66\u5e94\u8be5\u662f\u5149\u4eae\u7684\uff0c\u5982\u706f\uff0c\u7167\u4eae\u4eba\u6027\u4e4b\u7f8e\u3002
\u7b54\uff1a\u8fd9\u91cc\u8fd0\u7528\u4e86\u6bd4\u55bb\u7684\u4fee\u8f9e\u65b9\u6cd5\uff0c\u7a81\u51fa\u6587\u5b66\u4f5c\u54c1\u5bf9\u4eba\u6027\u7684\u5f71\u54cd\u3002\u53e4\u8bed\u6709\u4e91\uff1a\u4eba\u6027\u672c\u5584\u3002\u53ea\u662f\u4eba\u6027\u4e4b\u7f8e\u5904\u5728\u4e0d\u540c\u7684\u793e\u4f1a\u73af\u5883\u548c\u751f\u6d3b\u73af\u5883\u4e2d\uff0c\u4e0d\u77e5\u89c9\u7684\u88ab\u6e6e\u6ca1\u3002\u6587\u5b66\u4f5c\u54c1\u6070\u5982\u4e00\u76cf\u660e\u706f\u9a71\u9010\u4eba\u6027\u9ed1\u6697\uff0c\u7ed9\u4eba\u66f4\u591a\u5149\u660e\u3002
4.\u6587\u4e2d\uff1a\u201c\u534e\u5317\u5e73\u539f\u7684\u4e61\u6751\u201d\u7684\u6751\u6c11\u5177\u6709\u600e\u6837\u7684\u54c1\u683c\uff1f
\u7b54\uff1a\u5149\u660e\u5766\u8361\uff0c\u4eb2\u5207\u70ed\u5fc3\uff0c\u81ea\u7136\u6734\u7d20
5.\u5728\u9009\u6587\u7b2c4.5\u6bb5\u4e2d\uff0c\u4f5c\u8005\u4e3a\u4ec0\u4e48\u8981\u82b1\u90a3\u4e48\u591a\u7b14\u58a8\u53bb\u5199\u519c\u6751\u751f\u6d3b\uff0c\u8fd9\u548c\u201c\u6587\u5b66\u201d\u6709\u4ec0\u4e48\u5173\u7cfb\uff1f
\u7b54\uff1a\u4f5c\u8005\u5728\u519c\u6751\u751f\u6d3b\u4e2d\u9047\u5230\u7684\u4eba\u548c\u4e8b\uff0c\u65e0\u4e00\u4e0d\u4f53\u73b0\u51fa\u4eba\u6027\u4e4b\u7f8e\uff0c\u6b63\u5982\u6587\u5b66\u4f5c\u54c1\u6240\u8981\u53cd\u6620\u51fa\u6765\u7684\u4e00\u6837\uff0c\u4e5f\u662f\u4f5c\u8005\u65e5\u540e\u5bf9\u6587\u5b66\u7684\u6001\u5ea6\u7684\u4e00\u79cd\u80af\u5b9a\uff0c\u7528\u4f5c\u8005\u7684\u8bdd\u8bf4\u201c\u90a3\u4e9b\u9187\u539a\u7684\u6d3b\u751f\u751f\u7684\u611f\u540c\u8eab\u53d7\u5374\u6210\u4e3a\u4e86\u6211\u751f\u6d3b\u548c\u6587\u5b66\u6c38\u6052\u4e0d\u53d8\u7684\u5e95\u8272\uff0c\u90a3\u91cc\u6709\u4e00\u79cd\u5bf9\u4eba\u751f\u6df1\u6c89\u7684\u4f53\u8d34\uff0c\u6709\u4e00\u79cd\u51db\u7136\u7684\u60c5\u4e49\u201d\u5bf9\u4f5c\u8005\u4ee5\u540e\u5728\u6587\u5b66\u53d1\u5c55\u7684\u9053\u8def\u4e0a\u6709\u5f88\u5927\u5e2e\u52a9\u3002
6.\u9009\u6587\u7ed3\u5c3e\u8bf4\uff1a\u201c\u6587\u5b66\u6700\u7ec8\u8fd8\u662f\u5e94\u8be5\u6709\u529b\u91cf\u53bb\u547c\u5524\u4eba\u7c7b\u79ef\u6781\u7684\u4e1c\u897f\u3002\u201d\u8bf7\u7ed3\u5408\u4f60\u719f\u6089\u7684\u6587\u5b66\u540d\u8457\uff0c\u8c08\u8c08\u4f60\u5bf9\u8fd9\u4e00\u53e5\u8bdd\u7684\u7406\u89e3\u548c\u4f53\u4f1a
\u7b54\uff1a\u65e0\u8bba\u662f\u6545\u4e8b\u8001\u5957\u60c5\u8282\u7b80\u5355\u513f\u7ae5\u6700\u7231\u7684\u300a\u5b89\u5f92\u751f\u7ae5\u8bdd\u300b\uff0c\u8fd8\u662f\u5200\u5149\u5251\u5f71\u8840\u96e8\u8165\u98ce\u7684\u6b66\u4fa0\u540d\u8457\u300a\u591a\u60c5\u5251\u5ba2\u65e0\u60c5\u5251\u300b\uff0c\u8fd8\u662f\u8be1\u79d8\u5546\u573a\u5c14\u865e\u6211\u8bc8\u7684\u5546\u6218\u5c0f\u8bf4\u300a\u5546\u4e1a\u5bc6\u7801\u300b\uff0c\u90fd\u5f18\u626c\u7740\u5584\u826f\u8bda\u4fe1\u6291\u6216\u5bbd\u6055\u4ec1\u7231\u6291\u6216\u62fc\u640f\u8fdb\u53d6\u7684\u79ef\u6781\u7684\u751f\u6d3b\u7cbe\u795e\uff0c\u597d\u7684\u6587\u5b66\u4f5c\u54c1\u771f\u6b63\u6709\u5982\u832b\u832b\u5927\u6d77\u4e2d\u7684\u4e00\u76cf\u5bfc\u822a\u706f\uff0c\u5b83\u4e0d\u4ec5\u4ec5\u7167\u4eae\u4e86\u4eba\u6027\u4e4b\u7f8e\uff0c\u8fd8\u7ed9\u4eba\u4ee5\u542f\u8fea\u548c\u6b63\u786e\u7684\u4eba\u751f\u65b9\u5411
7\u3001\u8bf7\u5206\u522b\u6982\u62ec\u4ee5\u4e0a\u4e24\u6bb5\u6587\u5b57\u30022\u5206
8\u3001\u6839\u636e\u4e0a\u6587\u5185\u5bb9\uff0c\u6a21\u4eff\u5212\u7ebf\u7684\u53e5\u5b50\uff0c\u7eed\u5199\u4e00\u4e2a\u53e5\u5b50\uff08\u4e0d\u80fd\u7528\u6587\u4e2d\u539f\u53e5\uff09\u30022\u5206
9\u3001\u4ece\u4f60\u8bfb\u8fc7\u7684\u6587\u5b66\u4f5c\u54c1\u4e2d\uff0c\u9009\u62e9\u4e00\u4e2a\u5bf9\u4f60\u6709\u5f71\u54cd\u7684\u6587\u5b66\u5f62\u8c61\u5e76\u7b80\u8ff0\u4ed6\u7684\u4e8b\u60c5\u3002\uff08\u8981\u6c42\u5199\u51fa\u4f5c\u54c1\u7684\u540d\u79f0\u548c\u4eba\u7269\u7684\u540d\u5b57\u53ca\u4ed6\u7684\u4e8b\u60c5\uff09\uff083\u5206\uff09
10\u3001\u5b66\u4e86\u300a\u4e3a\u4f60\u6253\u5f00\u4e00\u6247\u95e8\u300b\uff0c\u6211\u4eec\u660e\u767d\u4e86\u8bfb\u6587\u5b66\u4f5c\u54c1\u7684\u597d\u5904\uff0c\u8bf7\u7528\u4e00\u6bb5\u7b80\u77ed\u7684
7\u3001\u5c55\u73b0\u795e\u5947\u7684\u5927\u81ea\u7136\uff0c\u4f7f\u4eba\u8db3\u4e0d\u51fa\u6237\u5c31\u80fd\u9886\u7565\u4f18\u7f8e\u7684\u98ce\u5149\uff1b\u8868\u73b0\u4e30\u5bcc\u7684\u4eba\u751f\uff0c\u4f7f\u4eba\u4ece\u4e2d\u53d7\u5230\u611f\u67d3\u3002\uff08\u610f\u601d\u70b9\u5230\u5373\u53ef\u3002\u4f5c\u7528\u53ef\u4ee5\u5206\u5f00\u6765\u7b54\uff0c\u4e5f\u53ef\u4ee5\u5408\u8d77\u6765\u7b54\u3002\uff09
8\u3001\u4e0d\u8bbe\u7edf\u4e00\u7b54\u6848\uff0c\u8981\u6c42\u4e24\u53e5\u5185\u5bb9\u76f8\u5bf9\uff0c\u53e5\u5f0f\u4e0e\u8bfe\u6587\u4e00\u81f4\u3002
9\u3001\u6ca1\u6709\u6807\u51c6\u7b54\u6848\u3002\uff08\u6240\u4e3e\u4f5c\u54c1\u4e2d\u4eba\u7269\u7684\u4f8b\u5b50\uff0c\u4e00\u8981\u662f\u53e4\u4eba\uff0c\u4e8c\u8981\u662f\u4eca\u4eba\u3002\u201c\u5f71\u54cd\u201d\u53ef\u4ee5\u5206\u5f00\u6765\u7b54\uff0c\u4e5f\u53ef\u5408\u8d77\u6765\u7b54\u3002\uff09
10\u3001\u8bfb\u4f18\u79c0\u7684\u6587\u5b66\u4f5c\u54c1\u53ef\u4ee5\u9676\u51b6\u60c5\u64cd\uff0c\u57f9\u517b\u8bed\u611f\uff0c\u589e\u591a\u79ef\u7d2f\u3002
人生来就有好奇心，一切知识的寻求，学问的讨探以及生活经验的尝试都由这一点好奇心出发。故事愈离奇巧妙，也就愈易发生乐趣。穿插得最离奇巧妙的莫过于侦探故事。看这种故事有如猜灯谜，先有疑团，埋伏线索，三弯九转，终于转到答案。在搜寻线索时，“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是一种乐趣；在穷究到底细时，“一旦豁然贯通”，更是一种乐趣。贪求这种乐趣本是人情之常，而且文学作品也要供给这种乐趣，在故事结构上做工夫。
小说和戏剧所常讲究的“悬揣与突惊”（suspense and
surprise）便是侦探故事所赖以引人入胜的两种技巧。在文学作品中爱好侦探故事的成分也不是一种坏事，但是我们要明白，单靠离奇巧妙的穿插绝不能成为文学作品，而文学作品中有这种穿插的，它的精华也绝不在此。
文学作品之成为文学作品，在能写出具体的境界，生动的人物和深刻的情致。它不但要能满足理智，尤其要感动心灵。侦探故事打动的是理智不是情感，一般人的错误在于不但把这类故事看成文学作品，而且看成最好的文学作品，并拿读侦探故事的心理习惯，去读真正好的文学作品——要有好故事，至于性格的描写，心理的分析，情思与语文的融贯，人生世相的深刻了解，都全不去理会。这种低级趣味的表现在一般读者中最普遍。
【大量色情描写】
文学的功用本来在表现人生，男女的爱情在人生中占极重要的位置，文学作品常用爱情的“母题”，本也无足深怪，不过我们必须明白，爱情在文艺中只是一种题材，要过镕炼雕琢，得到艺术形式，才能成为艺术作品。所以文艺所表现的爱情，和实际人生的爱情有一个重要的分别，就是一个得到艺术的表现，一个没有得到艺术的表现。
西厢记里“软玉温香抱满怀，春至人间花弄色，露滴牡丹开”几句所指的是男女交媾，与普通男女交媾不是一回事，它在极淫猥的现实世界之上造成另一个美妙的意象世界。我们把几句词当作文欣赏时，会惊赞这样极平凡的事实表现得这样美妙。如果我们所欣赏的只是男女交媾，大可以在实际中找出欣赏对象，不必求之于文艺。
这个简单的说明可以使我们明白一般文艺欣赏的道理。
文艺作品中所当要求的美感，是聚精会神于文艺所创造的意象世界，是对于表现完美的惊赞；而不是实际人生中某一种特殊情绪，如失恋、爱情满意、穷愁潦倒、恐惧、悲伤、焦虑之类。
自然，失恋的人读表现失恋情绪的作品，特别觉得痛快淋漓。这是人之“常情”，却不是“美感”。文艺的特质不在疗治心理上或生理上的饥渴，不应以刺激性欲或满足性欲为目的，我们也不应在文艺作品中贪求性欲的刺激或满足。
但是事实上，不幸得很，有许多号称文艺创作者，专在作品中刺激性欲，满足性欲；也有许多读者在实际人生中的欲望不能兑现，尽量在文学作品中贪求性欲的刺激和满足。这种低级趣味的表现在“血气方刚”的男男女女中最为普遍。
【无尽的黑幕描写】
除掉侦探故事与色情故事以外，低级趣味最常用的材料是社会黑幕。一般人爱看这些作品，如同他们打开报纸先看离婚案、暗杀案、诈骗案之类新闻一样，所贪求的就是那一点强烈的刺激，即Sensation。
社会确有它的黑暗面，文学要真实地表现人生，并没有把世界渲染得比实际更好的必要。如果文艺作品中可悲的比可喜的情境较多，唯一的理由就是现实原来如此，文学只是反映现实。所以描写黑幕本身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欧洲文学向推悲剧第一，近代比较伟大的小说也大半带有悲剧性；这两类文学所写的都是黑幕，离不掉残杀、欺骗、无天理良心之类的事件。但悲剧之所以崇高，并不在描写黑幕，而在达到艺术上一种极难的成就，于最困逆的情境见出人性的尊严，于最黑暗的方面反映出世相的壮丽。它们令我们对于人生朝深一层看，也朝高一层看。我们不但不会被悲惨情境引起颓丧与苦闷，反能感发兴趣，对人生起一种虔敬。
这种文学境界，需要极高水准的艺术点染，才可实现。情节愈惨酷可怕，艺术点染就愈难。所以把黑幕化为艺术并不是一件易事。如果只有黑幕而没艺术，它所赖以打动读者就是上文所说的那一点强烈的刺激。我们在作品中爱看残酷、欺骗、卑污的事迹，犹如在实际人生中爱看这些事迹一样，所谓“隔岸观火”，为的是满足残酷的劣根性。刑场上要处死犯人，不是常有许多人抢着去看么？离开艺术而欣赏黑幕，无疑是一种低级趣味。
【风花雪月的滥调】
自然界事物常可成为人的内心活动象征，因此文艺中“即景生情”、“因情生景”、“情景交融”种种胜境。但一般人对于情景与艺术的关系存在一种误解，以为风花雪月、花鸟山水之类事物是美的，文艺用它们做材料，也就因而是美的。
这是错误！因为它假定艺术的美丑取决于题材的美丑，而不是作家的功底。
有些作家相信要写成伟大的作品，必选择伟大的题材如英雄事迹之类，和相信作品里有风花雪月、花鸟山水等等就可以美，是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们不明白，空洞腐滥的描写而不表现自己的情感，必然不能引起读者的情感。许多文章中关于自然的描写，都没有情感上的绝对必要，只是相习成风，人家盲目地说这才美，自己也就跟着相信这真是美。这种心理习惯，就是心理学家所谓“套板反应”（stock
response），是一切低级趣味的病根。
【口号教条】
人可以从文艺中得到极好的教训，但文学的创作是一种独立自足的境界。对作者来说，除掉创造出合理慰情的作品，没有其它目的。其它目的如果闯入，那是与艺术本身无关的。
从美学看，创作和欣赏都是聚精会神的事，顾到教训就顾不到艺术，顾到艺术就顾不到教训。从史实看，大文艺家的作品尽管可以发生极深刻的教训作用，可是他们自己在创造作品时大半并不存心要教训人，存心要教训人的作品大半没有多大艺术价值。
文学作品如果想有比较伟大的前途，作家们就必须多效忠于艺术本身。他们须感觉到自己的尊严，艺术的尊严以至于读者的尊严；否则一味作应声虫，假文艺的美名，做呐喊的差役，无论从道德观点看或从艺术观点看，都是低级趣味的表现。
总观上述五种弊病，共同的病根在离开艺术而单讲内容。
离开艺术，内容本身就可以使我们爱好或厌恶，那自然也是常有的事，但那并不是艺术观点上的好恶；我们要爱它恶它，并不一定要在艺术作品中去找它。
艺术之为艺术，并不在所用的材料如何，而在取生糙的自然在情感与想像的炉火里镕炼一番，再雕琢成为一种超自然的意象世界。
我们鉴赏的对象不是未经艺术点化的内容（如侦探故事、爱情故事、黑幕、自然风景、抽象的道理之类），而是艺术点化以后的作品。没有艺术点化的作品，无论写的内容是什么，大抵都是低级趣味的。
●文学上的低级趣味（下）：关于作者态度
【无病呻吟，装腔作势】
文艺必出于至性深情，没有至性深情的人若要出作品，就只有装腔作势，取浅薄俗滥的情调加以夸张。
心里没有那种感触，却装着有那种感触；满腔尘劳俗虑，偏学陶谢恣情山水，冒充风雅；色情的追逐者实际只要满足生理需要，却跟着浪漫诗人讴歌恋爱圣洁；过着小资生活，行径近于市侩土绅，却诅咒社会黑暗，谈一点主义，喊几声口号，居然像一个革命家。如此等类，数不胜数，沐猴而冠，人不像人。
此外有班人自以为有情感，无论那情感怎样浅薄俗滥，都把它和盘托出，尽量加以渲染夸张。这可以说是“泄气主义”。人之常情没有错，但人之常情中有许多荒唐妄诞，酸气滥调的东西，用不着大吹大擂。
不幸的是，许多作家就是把这些垃圾情调写进所谓“作品”里去。“一把幸酸泪”却是“满纸荒唐言”。满纸痛哭流泪，骨子里没有深挚的情感，这种作品，完全是逢迎人类爱找情感刺激的弱点，特别受读者欢迎。但这种趣味是低级的，因为它是颓废的，不健康的，而且是不艺术的。
【憨皮臭脸，油腔滑调】
取这种态度的作者大半拿文艺来逢场作戏，援“幽默”作护身符。说高一点，庄子、司马迁、陶潜、杜甫一班大作家有他们的幽默；说低一点，说相声、玩杂耍、村戏打诨、市井流氓斗唇舌、报屁股上的余兴之类玩意也有他们的幽默。幽默之中有一个极微妙的分寸，失去这个分寸就落到下流轻薄。
第一流作品中，高度的幽默和高度的严肃常化成一片，一讥一笑，除掉助兴和打动风趣以外，还有一点深刻隽永的意味，不但可耐人寻思，还可激动情感，笑中有泪，讥讽中有同情。许多大诗人、悲剧家、喜剧家和小说家常有这副本领。不过这种幽默往往需要相当的修养才能领会欣赏，一般人大半只会欣赏说相声、唱双簧、村戏打诨、流氓显俏皮劲那一类的幽默。他们在实际人生中欢喜这些玩意，在文艺作品中也还是要求这些玩意。有些作家为要逢迎这种低级趣味，不惜自居小丑，以谑浪笑傲为能事，实在低级趣味了些。
【摇旗呐喊，党同伐异】
思想上只有是非，文艺上只有美丑。
作家倾向相近的，本着同声相应的原则，聚集在一起成为一种派别，本身不是坏事。不过，若要霸占江山，垄断顾客，争窃宗主，就太下作了些。
这种人一方面既虚张自己的声势，写成一部作品便大吹大擂地声张出去；一方面又要杀他人的威风，遇到一个不在自己旗帜之下的作品，便把它扯得稀烂，断章取义把它指摘得体无完肤，最优待的办法也只是予以冷酷的忽视。
可怜许多天真的读者经不起这种呐喊嘲骂的暗示，深入彀中而不知，不由自主地养成一些偏见，是某派某人的作品必定是好的，某派某人的作品必定是坏的，在阅读与领会之前便已注定了作品的价值。拿“低级趣味”来形容他们，恐怕还太轻了吧？
【道学冬烘，说教劝善】
文艺要表现人生，人生原有善恶媸妍幸运灾祸各方面，错漏不得。但人的道德意识却天然地叫我们喜欢善的，美的，幸运的，厌恶恶的，丑的，悲惨的。看待作品，也往往只接受得了光明，而接受不了黑暗。见到悲惨情节，或是不符合自己内心美好希望的情节，就斥责之，打压之，实际上是把“道德的同情”代替了“美感的同情”。
这两种同情的分别在那里呢？
一个戏子演曹操，老奸巨滑的样子演得维妙维肖，观众不禁义愤填膺，奔上戏台把演曹操那人的头砍下。这便是“道德的同情”。而“美感的同情”，扮曹操愈像，观众就应该愈高兴，愈喝彩叫好。懂得这个分别，我们再去看看一般人是用哪一种同情去读小说戏剧呢？看武松杀嫂，大家感觉得痛快，金圣叹会高叫“浮一大白”；看晴雯奄奄待毙，许多少爷小姐流了许多眼泪。他们要“善恶报应，因果昭彰”，要“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要替不幸运的打抱不平。从道德的观点看，他们的义气原可钦佩；从艺术的观点看，他们的头脑和《太上感应篇》、《阴骘劝世文》诸书作者的是一样有些道学冬烘气，都不免有低级趣味在作祟。
【涂脂抹粉，卖弄风姿】
文艺是一种表现而不是一种卖弄。表现的理想是文情并茂，虽经苦心雕琢，却是天衣无缝，不现勉强作为痕迹。
文艺的卖弄有种种方式。最普遍的是卖弄词藻，而不管它对情感的表达是否有助益。从前骈俪文犯这毛病的最多，现在新进作家也有时不免。
其次是卖弄学识。文艺作者不能没有学识，但是他的学识须如盐溶解在水里，尝得出味，指不出形状。有意卖弄学识，就不免令人作呕了。作家常爱把自己知道的不分皂白地和盘托出，不管它对表现情调、描写人物或是点明故事是否有用。
第三是卖弄才气。文艺作者固不能没有才气，但是逞才使气，存心炫耀，拿出一副可以镇压人说服人的本领给人看，这种浮浅的炫耀对于文学作品是大污点。
文艺趣味上的毛病是数不尽的，以上十点只是举其荦荦大者。十点之中有些比较严重，有些比较轻微，但在一般初学者中都极普遍。
许多读者听到我这番话，发现他们平时所沾沾自喜的都被我看成低级趣味，不免怪我太严格苛求，太偏狭。这事不能以口舌争，我只能说：
一个作者如果入手就养成低级趣味，愈向前走就离文学的坦途大道愈远。
我认为文学教育第一件要事是养成高尚纯正的趣味，这没有捷径，唯一的办法是多多玩味第一流文艺杰作，在这些作品中把第一眼看去是平淡无奇的东西玩味出隐藏的妙蕴来，然后拿“通俗”的作品来比较，自然会见出优劣。优劣都由比较得来，一生都在喝坏酒，不会觉得酒的坏，喝过一些好酒以后，坏酒一进口就不对味，一切方面的趣味大抵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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