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q84》:艺术品还是败笔？一个读者阅读后的若干感想
最近阅读了村上春树的《1Q84》，前前后后大概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比较认真地看了《book1》和《book2》，对于《book3》，因为期末考试时间紧张的缘故加上的确觉得此书后半部分略有冗长，便主要以情节为主，略看速读。作为普通读者兼一名几乎通读村上所有长篇小说的“村民”，这三步曲给我的整体感觉可以用“虎头蛇尾”来形容。在阅读前两部作品的时候，也可能是由于看的比较细致，书中的文字的确给我眼前一亮的感觉，但在第三部作品的阅读过程中，我却越来越觉得无聊与乏力，几乎提不起兴趣，以至于对村上的创作略感惋惜。以下，仅仅是我读书中零碎的感想与疑问，作为一种思想材料，供大家开拓思路使用。我之所以觉得《book1》和《book2》写的十分精彩，是因为我第一次在村上春树的长篇作品中看到了具有凝聚力的主题（虽然综合三部曲来讲，似乎又不存在这种主题了）。在不知道《book3》情节的前提下，《book1》和《book2》的故事可以看作是对人世间暴力之形式的百科全书式的展现以及深刻的反思。在这两部书的故事中，我们看到，所有的情节、角色几乎都与“暴力”产生着联系。首先，青豆通过走下高架桥被甩入了1q84年，而这个“平行世界”（不少人不接受这一说法，但是我认可这一说法）首先的定义性特征是警察配备战力更高的自动化手枪，而其源头则是发生了“主世界”（我们暂且称青豆原来的世界为主世界）中不曾发生过的本溪湖枪战。本溪湖枪战是革命团体黎明与社会执法者的激烈冲突，它的政治意义时“革命”，抛开道德不谈，这本身就是一种暴力的形式。因此可以推测，这个世界本身就起源于“暴力”。再者，甩入这一世界的青豆的目的也不是那么“单纯”。她在这个世界的定位是暴力的制裁者，然而也是新暴力的实施者。表面上是体育健身教练的她，实际上是采取冷酷手法对社会中的死有余辜暴徒和黑暗人士执行刺杀任务的杀手。所以，她的行为尽管在性质上是正义的，但在形式上仍然是一种“以暴制暴”，因此仍是其形式本质仍是暴力的。这也就解释了青豆为什么如此自然的进入了1Q84的世界。然后，小说中出现的宗教团体仍和暴力有关。首先是青豆小时候的“证人会“团体，被迫信仰该教派教义的青豆遭受到童年的校园冷暴力，被大家所孤立；再者是之后成为核心意象的“先驱”团体，其历史上连接着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抗日战争，延续着战争暴力的阴影，而其当下的手段上则直接生产着阴影中的暴力，这一点从“光头”和“马尾”二人的种种行径中就可以看出。最后，我个人觉得最感人的角色——警察中野亚由美——的一生，几乎是可以看做是家庭暴力和性暴力的牺牲品。以上是小说中主要出现的暴力原型，当然不是全部，其余的还有很多，在此就不一一说明。我想说的一点事，作者将如此之多的暴力形式纠缠在一切构造出一个故事，本身就是对社会暴力问题的拷问。我们不由得会思考，为什么我们的社会会产生出那样多的暴力？为什么这样的暴力能够生生不息？邪恶的暴力与正义的暴力之间的区分究竟在哪里？它们是否具有本质上的不同？这些都是前两部书能够带给我们的问题，也符合标题“1Q84"中Q=Question的意义，我认为作品的深度和社会性从中得以体现。
《1Q84》中另一个精彩的地方在于其体现出来的元小说描写以及多元世界结构。记得我曾经玩过一款由Tobby Fox制作的rpg游戏，叫《undertale》，这也是一款相当精彩的元游戏。它带给我的那种强烈的震撼感至今难以忘怀。因此，在读出《1Q84》中的元小说意味之时，我同样也感到兴奋。作者使得小说中的人物具有了自觉意识，好像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身处小说之中，或者依靠语言的双关性，巧妙地使人物自己道出自己身在小说中的事实，这一点实在值得称赞。最典型的一个例子就是Tamaru的语言，他曾说过“契诃夫曾说小说存在的手枪就一定要发射”。这句话从一个小说角色的口里讲出来，就是一个很有把玩空间的语句。这种元小说或元游戏带给人的兴趣就在于给与不具有客观上的主观能动性的事物以假象的能动性，这是十分能够抓住读者的技巧。
另外一个要点是多元世界结构。这一点其实在村上的作品中已经不足为奇。早在《寻羊冒险记》中，一“明”一“暗”两个世界的雏形就已经初露端倪，此后，村上的长篇小说中这种技巧得到不断的运用，《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本身就是两个世界并行的结构；而《海边的卡夫卡》中也存在多个世界的划分。但在《1Q84》中，我们看到作者的这一技巧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1Q84》并不仅仅是具有“主世界”和“1Q84”年这两个世界这么简单。在这两个大框架下，还包括许许多多的子世界。比如，最基本的，“1q84”中青豆和天吾所处的现实世界以及《空气蛹》的小说世界（后者甚至侵夺了前者）。或者。也是此二人所处的光明世界和“先驱”领袖以及牛河所处的黑暗世界。虽然作者没有明确地作出存在这两个世界的划分，但读者能够明确地感觉到这两个世界存在着不同的行事规则和表象。再比如，以Tamaru、老妇人、牛河为代表的理性世界以及以青豆、深田绘里子、天吾为代表的预感世界；又比如，宗教世界与非宗教世界，等等。而且，这些世界的串联又不是依靠均匀流逝的时间来实现的，而是在各自的情节中存在着时间差。这么多世界并存就使得小说变得非常复杂，以至于营造出了接近读者所处现实世界的独特的“真实感”。
我不喜欢的一点事小说中有些过分的性描写。这并不是因为我思想保守难以接受，而是因为我实在看不出有些地方的如此细致的性描写有什么必要。如果说，作者怀揣着“结合必须通过性交”才能实现的信念以创作，从而必须要让关键角色交合的话，这一点本身倒是无可厚非的。但是，在小说中，除了这些姑且认作是“必要”的性描写以外，还有着很多不必要的、多余的而且很影响情节进展节奏的性描写。比如，主人公的生理欲望的刻画。将近100万字的作品中，是否每一处这样的描写都是必要？再比如，天吾和其人妻女友数不胜数的性场面以及性幻想场面。这些又是否必要？我实在看不出删去一两处或者略写一两处会对整部作品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或许，这就是这部作品迎合大众口味、脱离纯文学和媚俗的一面吧。
看完《book3》之后，在被结尾深深震撼的同时，我几乎马上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牛河这个角色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在第三部中，牛河充当了阴暗面中的追踪者这一身份，最后他被拖入了1q84年并且惨遭勒杀并成了空气蛹的原料。由于到了第三部作品主旨早已不能用“暴力”概括之，而且，看起来，如果把牛河线删除而仅仅当做细节或线索处理，对于青豆和天吾的故事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这里我便不懂作者为什么要设置这样一个人物了。或许是想通过牛河的惨死给予黑暗面以打击？完全没有头绪。
这部作品的成功之处在于在小说中又出现了一部间接表达的作品《空气蛹》，而失败之处却也在于此。一方面，小小人、深田绘里子和《空气蛹》的世界在整部作品中占据着核心地位，如果青豆和天吾二人是在从事解谜事业的话，那么这些就是谜语；然而，它们所指代的对象也未免有些过于抽象、意味不明了。我们应该假设作者写这些东西是有意义的，但是，他却没有提供给我们足够的线索，而只留下过于空白的解读空间。我不知道这样的处理是不是有什么深意，但站在我的品味上，作为一个读者，我是不喜欢读完全部作品后仍对关键点留有谜团的感觉的。
最后，如果要为《1q84》这部作品写一个简短的评价的，我觉得它应该属于村上春树长篇小说中比较高质量的作品，但是仍然留有遗憾。一些本该得到巧妙解释的地方只在第三部中得到了一个差强人意的解释，这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满足读者的胃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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