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凤| 羽化又归来 尾声

尾声

诚然,倔强也有翻车的时候,比如:收不回尾巴。

帝君不急着从她体内退出来,可凤九急着抹眼泪。她发现愈哭,体内的事物愈变化,而自己是半点都给不起了。

这时候,尾巴落在人家手里就相当于自甘鱼肉,任君宰割。

凤九想抽回去,奈何尾脊又酸又软,施加的劲道朝着反方向去。比如,系他二人腰的一尾不仅未松,甚至更紧,好似扎根在身上。

东华见这个架势,眯了眯眼:“夫人也觉得意犹未尽。”

小狐狸危在旦夕,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她不敢受尊神一眼,偷摸寻那凌乱在侧的被褥欲蒙头,当即被擒了狐狸爪。

体内故意骚动,她惊呼一声,老老实实讨饶:“帝君……唔,夫君,我真的没有力气了。”

帝君毫不领情:“既是你挑的头,就要负责到底。”稍顿,半挑着眉,“我渡你些真气。”

凤九:“……”

帝君的真气同他的赤金血一般难求,她这般不明不白得了许多,如同昔日在不那么恰当的时候喂进许多血,旁的仙听了约莫立地羽化。可她宁愿什么都不要,总好过拿着气泽做这一档子混账事。

凤九无甚作用地挣扎两下,一会发觉起了作用,便知帝君没在唬她。

凡人将如此局面称为“破釜沉舟”,意思是豁出去了,光溜溜的红毛狐狸也不会怕没脸没皮的醋坛子尊神。她脑袋一热,借着白捡的气泽捏了个决,得闲那手轻飘飘挥来。

空中蓦地溢出绯色的雾霭。

东华透过那雾霭,望入一双浸着泉水的眸子,灵台忽而晃了一晃。他停止渡气,或者说是渡不进去,他体内似凝起仙障,狠狠拍下窜涌的气海,以致漫身力道无用武之处。

他注视着化散的绯雾,思及九尾狐族内代代传一秘术,中者无关年岁与修为,谅是自己也没的解。

——迷魂术。

凤九轻声道:“躺下。”

他不受控地歪了身子,风向倒转。

小狐狸翻到上面,洋洋不了一刻,股心猛地搅弄。她腰际牵带着拧巴,便像被磨盘碾了一圈,逼出勾魂的低吟。

凤九赧然。她不过想杀杀人家锐气,可瞧这干戈动的,尊神一声没吭,自己险些交代了。

帝君莞尔。

她咬牙道:“笑,笑什么!好歹我也是青丘女君,怎么能屈居人下。”缠身的狐尾紧了紧,她撑向那白锃锃的胸膛,不甘心地想,欺负我这么久,也让你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其实凤九也甚缺底气。她阿娘曾说,迷魂术乃九尾狐天赋,便是一介幼狐,想要什么,力无不逮。依照正常情况,中招的仙魔妖早该对她言听计从,可帝君单是乖乖躺倒,手还挂在她身上,有一只甚至搜刮着胸畔,指端挑衅地摩了两遭。

小狐狸克制四体酸软,恨恨接此挑战。

东华不过是拘着力,又非漏气儿。若多费些神,这术法破与不破未尝是定数。他倒觉得新鲜,一别经年,小狐狸也敢设计他。不过手段委实玄妙,一介尚未飞升上仙的幼狐已要修为愈进益的自己推拒不得,来日飞升上神……

他是跑神了些,未料两臂一沉,有什么似藤蔓软韧的事物蹭至腕内。紧接着,好端端留恋那酥软身段的手毅然撕了出来,重重压向耳侧。

象征性挣了挣,知是两缕狐尾。

凤九发现,她的尾巴是个好东西。以前她一直觉得,狐狸尾巴不是弱点便是装饰品。断了吧,相当于丢一条命;留着吧,除了韧性稍好,委实是鸡肋。可如今两尾箍着她夫君的手,凤九才明白过味:用途这种事,重在开发。

她忘形又有些不怀好意的模样落在尊神眼里,变成万种风情。

他的小白伏低着头,三千青丝勾洒身子,俏眼娇笑。那些红尾凌空摇曳,宛若花瓣盛绽,衬着额心愈艳的凤羽胎印。

那一刻,他忽然不会、也不想挣了。

这是他的小狐狸,太晨宫的帝后,他等待三十六万年的娇妻;百年前已漂亮绝了大半个六合八荒,现在另一半恐也霍霍得不剩多少。谁曾想她做了狐狸崽的娘亲,在自己这儿仍是小女儿灵动;似这样居高临下、如君王睥睨,更是昔日不曾有的妩媚惑人。

即使她不使那迷魂术,于东华帝君只消一眼,足以拜倒她身下,任其驰骋。

东华不禁想,当初若丢了小狐狸自顾羽化,狐狸崽没了爹,眼前之艳色毕生难睹。再若依着她一纸和离,如此身段有朝教旁人看去,大约……

他也就想想,总不能立时入魔杀个昏天黑地。

凤九不知她夫君心中百转。她只知那尊神撤了防备,不论会否作用于术法,甘对年幼的自己听之任之。

这般丢盔弃甲、耽溺红尘的姿容,她怎生不爱。

那时候,耳畔轻飘飘叹了一声:“幸而本君早早收了某只小狐狸,免了她日后作乱四海、为祸八荒。不知女君作何感想?”

凤九不曾听他喊过女君,又似调笑,又似情切。她动了动身体,得到两声闷哼,遂趾高气扬道:“本君以为,既然收了,合该收好她,生生世世收好。”

唤人家女君,那便拿出为君的架子,一应报复回去。她故作孟浪地揩一把尊神的颈子,学着他挑眉:“如此说来,尊驾自是劳苦功高,不若本君犒赏一番。”说罢,支腕朝枕周乱摸着什么。

东华眯起眼,按耐腕间尾绒瘙痒,正欲贴向她解那体燥。下一刻,唇畔却抵了甚凉冽的细长事物。

原是被自己扔飞的发簪。

小狐狸眼里再掩不住笑,伸着舌头好坏好坏道:“还请尊座衔好了,千万不要动呀。”

东华权衡片刻,不大想费那转劣为优的力气,遂化尽眼中紫意。

然后,张开了嘴。

他是她的了。



彩蛋一

后来谁上谁下,几般折腾,委实已不重要。那簪子总不好乖乖横在嘴边,终要封进发里的。

只不过,未再封一人的发,而是两人。

大约在喘息与吟哦间,那金灿灿的簪身铺在青丝并霜发之下,如同映月的夜缀了星子,影影绰绰。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彩蛋二

东华帝君“羽化”又“归来”,八荒六合都震了震。

一十三天上空,一百零八只五彩鸟叽叽喳喳绕够半个时辰,嗓子终于哑了。白滚滚躺在寝殿,托他娘亲临行前所施昏睡诀的福,不曾被吵醒。

早晨的御剑耗尽他气力,这百来年头一回疲累至斯,谅是没有睡意烂漫的雾障,他也说晕便晕过去。

是以睁开眼,晚饭也误了。

重霖告诉他,九九下午未归,泰半在碧海苍灵。他那躺棺材里近千遭的父君乍然苏醒,八荒六合听说震了几震,当时连三爷爷来宫里欲寻他逗趣,没走两步让劈天散落的菩提往生劈了正着。听说满院子花花草草似呼啸,那祥云一会红一会紫,三爷爷立地便遁了。大约他家大小亲友都奔着碧海苍灵,独太晨宫一众守着自己。

重霖还问他,要不要现在赶过去?

滚滚叹息一声:“大约九九正欢喜,我还是等他们回来罢。”

其实他不去,乃是听了可靠消息。青缇仙者说,旁的仙并未见他父君,或者压根见不到。碧海苍灵外张着仙障,把人堵了严严实实。墨渊上神与折颜小叔公在场,仍拿这仙障无法。

滚滚原有些饿,听了这话顿时没什么胃口,坐在殿前的石阶望天。

他确想,如此甚好。

诚然,自己也没那样急着见爹爹。这百八十年他父君日日是睡棺材的样子,乍然活了,有些不习惯。趁此机会,还是先思考见面说些什么。

他不过是担心一点。

滚滚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希望九九莫要欢喜过了,再像当初把人家丢给谢孤栦叔叔一般,忘记你有只狐狸崽。”

彩蛋三

燕池悟发现传信香燃着的时候,吓得险些丢出去。

小九找他,这一件事就足够吓人了。

数百年间,自己与青丘老朋友见上一面难比登天。如若找人,多半是他不请自来。可每每点上了香,那细长的一杆杆都会在他出行不久灭掉,或者立地折断,促使无数行程胎死腹中。

凤九主动寻他,要么是幻觉,要么是救急。

在被香足足熏了一刻钟不灭不倒后,小燕魔君确信,这不是幻觉。

那就是出事了。

小燕魔君想起昔日所犯过错,几乎拆散小九的姻缘,今好友蒙难,自要两肋插刀——插敌人两刀。

决心已定,他正风风火火掐下朵云,便让天地的异动震了个趔趄。好在保住信香。

起初燕池悟以为此乃凶兆,自主联系至小九身上,马不停蹄离了南荒。然飞到半路,他发觉有些不对劲。

信香所指实是碧海苍灵,沿途山河呼啸,四海奔腾。尤其漫天霞云,好似放了烟花一般。

小燕魔君用他顶顶珍贵的脑子想了想,这是吉兆啊,泰半有尊神降世或归位。

结合归位、小九与碧海苍灵,他一拍脑门:冰块脸醒了!

小燕魔君有些泄气。他白搭进许多热血,教那冰块脸浇了个透心凉。小九还特意点香,简直是催着他狠狠打一架。

不过,思路清奇的青之魔君忽生一念。

见便见罢,有热闹不凑,还是冰块脸的热闹,委实不划算。且这信香有一特质,他在里面设了同宗追踪咒。一旦点燃,除非殒灭,他便会顺香所指不受控追寻,直待寻到了人方可停下。诸般印证,今日注定有此行。

小燕魔君摩拳擦掌。好你个冰块脸,舒舒服服睡了百十年,让小九与滚滚等得那样苦。今日老子就替他俩骂一骂!

待依稀见着碧海苍灵的影儿,燕池悟瞄着外面聚集若干,更坚定此念。然还未动作,身体蓦地一沉,仿佛有只无形的手奋力拉扯他。

小燕魔君一个晃神,跌下了云头。

聚众的几位神仙忽听一声惨叫,紧接着一道花绿绿的影儿从天而降,“啪”地摔上某处,召得仙障显形。

花绿影儿贴着障身出溜至地,骂骂咧咧道:“谁他娘的结了仙障,摔死老子了……哎哟!”

连宋君一听这口气,配上熟悉的衣饰,便知是小燕魔君。再见他转身拧出张如花似玉的脸,确然是燕池悟。

小燕则自顾不暇。

他从仙障余留的气泽辨认乃是冰块脸亲手所布,料定方才一跌遭人暗算,正想离了这破玩意儿开口叫骂。然将将转身,他头还未移开半寸,即像被磁石吸住一般,重重砸回原处。

那张漂亮的脸蛋登时肿了一半。

介于信箱特性,他知晓凤九在隔岸那石宫内,止不住要靠近。而仙障牢牢阻着,且散发一股不可抗力,自己愈挣扎,砸回去的劲道愈烈。倘若不挣扎,就似打桩般死磕那硬邦邦的罩子。

燕池悟痛得没有注意,那香早在他脑门起第一个包时便断了。

落在旁人眼里,却是他咣咣砸大墙,哦不,咣咣砸仙障。

墨渊上神没太见过这位魔君,有些好笑道:“我原不知,东华这仙障有这般用处。”

一旁折颜见小燕魔君要把自个磕得头破血流,那画面有些刺激他审美,心道某位尊神之幼稚。

劳他大架,同墨渊上神疏散些仙障的气泽,把这位倒霉的魔君撕了下来。

白浅上神代政务繁忙的夜华君探望帝君,自见到这仙障便晓得小九先他们一步,帝君则摆明“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倒是折颜一边喂燕池悟丹药,一边调侃:“看这架势,东华这修为不止恢复,还进益许多。”

白浅抹开玉清昆仑扇,速速扇了几道清风。

连宋君挨着她,玄铁扇来了又合、合了又开。

白浅悄声同他道:“这般唇红齿白的美人磕成鼻青脸肿,帝君竟也下得去手。”

连宋深知老友套路,故弄玄虚道:“小燕魔君确然是无辜,不过依我看,美人磕不磕的是其次,天后还是多担心一下小帝后为妙。”

白浅“啪”地收了扇子。

而此次事件始末,源于凤九的失误。

她把她夫君折腾了一两遭,又被她夫君折腾四五遭,当真需要吃饭了。好在尊神特赦,她靠着白捡的几片气泽一瘸一拐扭至厨房,准备蒸些花饼。

唔,紫薯饼明日才做呢。

凤九以为,她确是习惯使然,捻花汁时要熏些甜香。而她也确是凑巧,从诸多香里挑了小燕送的传信香,直待嗅见味道方知不对。

彼时她想起与小燕各厢错过,不忍他再白跑一趟,然此刻自己这模样委实见不得人,何况帝君苏醒,盒该寻个正当的时辰会晤。是以,小狐狸要亲手掐了它。

可她动都没动呢,身后便拥来一人,像张厚氅牢牢覆住她。

白檀香有点呛。

帝君仅着紫袍,磨蹭她松松垮垮的衬裙,幽幽道:“你找燕池悟做什么?”

凤九一惊:“你怎知这香……”

她想到,这百来年同自己有关的事,帝君哪桩不知道。

可待她解释清手误、并重新要掐那香时,这香没折,自己的腰却折去厨案。

再然后,大抵就不能动了。

未来她自会慢慢想通,昔日无故粉身碎骨的众信香多是帝君的杰作。

然此刻,瘫软在砧板上的小狐狸只有力气想,我好无辜啊。



想写的都写完了,番外随缘+恒常。

第一个连载收束,希望能看到评论。

然后,很快再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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