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南北朝的那些文人们之：那个用情至深的美男子潘岳
魏晋南北朝的那些文人们之：那个用情至深的美男子潘岳
晋惠帝永康元年，即公元300年。赵王司马伦发动政变，以皇后贾南风、贾谧为代表的贾氏集团被诛杀。作为贾谧的好友的潘岳和石崇自然也难逃厄运，双双被杀。当他们被押送刑场的时候，潘岳和石崇都不知道对方也在其中。石崇已经送到刑场，潘岳后至，石崇对他说：“安仁，怎么你也来了！”一代美男潘岳回答道：“可谓白首同所归。”潘岳当年曾在他们聚会时的《金谷诗》集中写到：“春荣谁不慕，岁寒良独希。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本来是写两人深厚情谊的诗句，想要两人白首同老，没料到最后竟成为预示二人命运的谶语，所以潘岳这样回答。随即二人被杀，并被灭了三族。
潘岳（公元247年－300年），字安仁，荥阳郡中牟县（今河南省中牟县）人，西晋时期的文学家、官员。安平太守潘瑾的孙子，琅邪内史潘芘的儿子。
潘岳出身儒学世家。《晋书》上说：“潘岳以才颖见称，乡邑号为神童”。看来潘越的才气自小就被人崇拜，否则也不会叫做是“神童”。
少年时，他随父亲宦游河南、山东、河北。青年时期就读洛阳太学。二十多岁时踏入仕途，后历任京官。因作赋颂扬晋武帝躬耕藉田显露出自己的才华，被世人称赞，但是遭到一些当权者的妒忌和打压，于是被左迁（左迁，降低官职，即“降官”。犹言下迁。汉代贵右贱左，故将贬官称为左迁）为河阳县令（今焦作孟州和洛阳吉利区），想是他出众的才华让一些人不太舒服了，故此遭到这样的待遇。潘岳负其才而郁郁不得志。
公元296年，潘安又回到京城做官，经常参与依附贾谧的文人集团“二十四友”的活动。
《晋书·潘岳传》记载，潘岳才名冠世，而不得志，又看见山涛、王济、裴楷等为皇帝所宠爱，便在阁道上写到：“阁道东，有大牛，王济鞅，裴楷秋，和娇刺促不得休。”意思是，山涛尽管已经年过七十岁了还很受到器重，照旧担当重任。一些权贵家子弟，如和峤、裴楷、王济等人都一起给他歌功颂德。这也就是阁道东边有大牛，和峤在牛前，裴楷在牛后，王济在中间纠缠不休的意思。
他的不满又招致了新的打压，又被左迁离洛阳更远的怀县做县令。不过潘岳还是有些能力的，他把这个县令做得有声有色、政绩斐然，朝廷提拔他到京城做财政部官员，后来因为犯事又被免职。
杨骏辅政时，选拔突出的吏佐，任用潘岳当太傅主簿。杨骏被诛后，潘岳也被除名。太傅杨骏被害夷三族，潘安作为幕僚当时也在被诛之列，同官署的主簿朱振已经被杀了。不过当初，谯地人公孙宏少年丧父家境贫寒，寄居在河阳种田，善于弹琴，又很会写文章。潘岳当河阳县令时，爱惜他的才能技艺，对待他很关照。这个时候，公孙宏当了楚王司马玮的长史，主管生杀大权。潘岳也正好当晚有急事在外，公孙宏又极力保护他，对司马玮说潘岳只是暂时代理职务的官吏，所以他才得以幸免。
他被调往长安做县令时，因为母亲生病辞官奉养。
史书上说，潘岳性情轻浮急躁，追逐世利，与石崇等人谄媚侍奉权贵贾谧。潘安的母亲经常劝他不要趋附权贵，他虽然口头上接受教诲，实际上却愈发不知足，始终改不掉。
当初，潘岳的父亲潘芘当琅邪内史，孙秀做跟班。潘岳憎恶他为人狡诈，多次鞭挞侮辱过他，对此孙秀一直怀恨在心。到赵王司马伦辅政时，孙秀当上了中书令，大权在握。潘岳在中书省内对孙秀说：“孙中书令还记得过去我们曾打交道否？”孙秀回答说：“心中藏之，何日忘之？”心中的仇恨不言而喻。潘岳由此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他的伤害。
不久孙秀便诬告潘岳和石崇、欧阳建密谋遵奉淮南王司马允、齐王司马冏一起作乱，于是诛杀了潘岳，灭了潘氏三族。潘岳的母亲及兄侍御史潘释、弟燕令潘豹、司徒掾潘据、潘诜，兄弟之子，已经出门的闺女，无论长幼都被杀害。潘岳被押送到刑场的时候，对七十岁的老母流泪说道：“我辜负了阿母。”
说到潘岳，人们的第一印象就是他的美貌。中国美男子的排行榜有若干个，无论哪一个，潘岳都是名列首位。著名的“掷果盈车”更是被人们讲了又讲。正是“多才夸李白，美貌说潘安”。
当然他也是一个有非议的人物，正像史书上说的，他轻浮急躁，对权贵阿谀奉承以求富贵。贾谧大权在握的时候，每次等到贾谧出来，便总是跟石崇二人望着尘土下拜。诬陷愍怀太子的文章，据说也是出自潘岳之手，这让太子被废，后来还被杀，成为他的人生中的一大污点。
不过潘岳却是一个很讲情义的人，对亲人、对朋友用情甚深。他和妻子的忠贞不渝的情感经历，历来为人们所传诵。
潘岳十二岁那年，跟着父亲一起去杨肇家里做客。当时杨肇有一个女儿，叫杨容姬，年仅十岁。杨肇第一次见到潘安，就被这个“小家伙”的清秀吸引住了。聊了几句话之后，杨肇觉得潘安不仅长得乖巧可爱，言谈举止也非常有气度。于是两家大人拍板定下了儿女的婚事。十二岁的潘安与十岁的杨容姬就此定下了婚约。
结婚后两人感情很好，可以说是相爱终身。潘岳被贬到外地做官时，和妻子杨蓉姬分居两地，写下了很多诗歌以表思念之情。“漫漫三千里，迢迢远行客。驰情恋朱颜，寸阴过盈尺。独悲安所慕，人生若朝露。绵邈寄绝域，眷恋想平素。”那份思念之情深深地打动人心。“尔情既来追,我心亦还顾”,写自己与妻子身虽两地，申请依旧，妻子的柔情永远追随着自己，自己的心里也永远顾念着妻子。“不见山上松,隆冬不易故。不见陵涧柏,岁寒守一度。无谓希见疏,在远分弥固。”这里用“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之意，用来表明夫妻间的不渝爱情。这种不渝的爱情，自然不会被时间空间所阻隔。“无谓希见疏,在远分弥固”，尽管见面虽少但不会疏远,远隔关山而感情弥坚。
后来，潘岳的夫人杨容姬早逝，潘岳正值大好年华，又是一表人才，却发下誓言：终生不再续娶。任何女子也无法让他动心，这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呢。他和妻子真挚深厚的情感，也留下了一个美好的典故：叫做“潘杨之好”（夫妻之间美好感情的代名词）。
妻子去世后，潘岳非常悲伤，写下了《悼亡诗》（他也是这一诗体的开创者）来纪念自己的妻子。诗作情意缠绵，真挚动人。李商隐曾讲“只有安仁能作诔，何曾宋玉解招魂”，表达了对潘岳悼亡诗的称赞。从此以后悼亡诗的范畴仅限于悼亡妻子。
潘岳《悼亡诗》第一首是记叙亡妻安葬后自己将要赴任时的情景，此诗相传是潘岳含泪挥笔写下的。“如彼翰林鸟，双栖一朝只。如彼游川鱼，比目中路析。徘徊墟墓间，欲去复不忍。孤魂独茕茕，安知灵与无。”这里是说夫妻一人先去，像比目鱼的分崩离析，哀痛难忍。“望庐思其人，入室想所历。帏屏无仿佛，翰墨有余迹。流芳未及歇，遗挂犹在壁。怅恍如或存，回遑忡惊惕。”他看见亡妻住过的房子，就会想过去她的一切。妻子死后屋里的摆设还没有变，桌上的砚台还有余墨，仿佛妻子还在人世一样，但猛然惊醒过来，才知道一切都成往事。每看到潘岳的这首诗，我都会想起苏东坡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同样的情感，同样的体验。
因为这种美好的感情，“潘岳”二字不再是一个名字，在后来也成了俊美忠贞的情郎的代名词。唐代四大才女之一的鱼玄机有首诗写到：“今日喜时闻喜鹊，昨宵灯下拜灯花。焚香出户迎潘岳，不羡牵牛织女家。”这里的“潘岳”自然是心上人的代称了。有潘岳这样的心上人，牛郎织女也不必羡慕了。
潘安的小名叫“檀郎”、“檀奴”。因他既是美男子，又对结发妻子一往情深，忠贞不渝，因此成了女性心目中完美的情人和夫君的形象，“檀郎”、“檀奴”遂成为女性心爱的夫君或情郎的代名词。在这一称谓里，寄托着女性对夫君和情人用情专一、忠贞不渝的热切希望，但在那个年代里，潘岳这样的美貌而又用情专一的男子太少了，就是相貌丑陋者，有了一点权势，也是会见异思迁的。
潘岳还是一个对母亲极孝的人。众人皆知的《二十四孝》有过几个版本，北宋之前的《二
十四孝》里是有潘岳的，其中一个故事是记载他辞官奉母的事迹的。他父亲去世后，他就接母亲到任所侍奉。他喜欢种植花木，天长日久，他种的桃李竟成林了。
每年花开时节，他总是拣风和日丽的好日子，亲自搀扶母亲到林中赏花游乐。一年，母亲染病想念家乡。潘岳得知了母亲的心愿，马上辞官奉母回到了家乡。虽然上级再三挽留，但他毫不动摇，说到：“我若是贪恋荣华富贵，不肯听从母意，那算什么儿子呢？”上级被他的孝心感动，便允许他辞官。回到家乡后，他母亲的病很快痊愈了。家里贫穷，他就耕田种菜、卖菜，然后买回母亲爱吃的食物。他还喂了一群羊，每天挤羊奶给母亲喝。在他精心护理下，母亲生活得很幸福。只可惜本来是至孝的他，最后却因自己卷入政治斗争，害死了自己的母亲，想必他一定十分悔恨吧。
也正是因此，后来宋人郭居敬重新校订《二十四孝》，因为潘安在政治上的附炎趋势，最终导致被夷三族，七十余岁的老母也未能幸免，所以就把他从《二十四孝》中删去了，用宋代的孝子朱寿昌弃官寻母的故事代替。
潘岳其实是有一个很有情趣的人。文人的做派在他身上表现得十分鲜明浓烈。潘岳做河阳县令时。为了改善民生，造福百姓，就号召百姓广种桃花，然后在桃花树下种花生。到了春天，这里是一片姹紫嫣红的美丽景色，俨然就是一座人间桃花源。潘岳因此被世人称为“桃花县令”。想想今天的美丽乡村建设，不能不说潘岳的眼光有多么超前啊。后来人们还用“河阳一县花、花县”等代称潘安，或者用它来比喻地方之美或地方官善于治理。庾信《枯树赋》里写到：“若非金谷满园树，即是河阳一县花。”显露了对此的向往之情；李白在他的诗《赠崔秋浦三首》之三里也说：“河阳花作县，秋浦玉为人。地逐名贤好，风随惠化村。”也是以潘岳在河阳的作为，来赞美他敬仰的那位县令崔令，说是因了他的治理，政治清明，社会安宁，百姓和睦。
当时的文坛上有“陆才如海，潘才如江”的说法，这说明那时人们十分认可潘岳的文学创作成就。他的诗歌在钟嵘《诗品》中也是名列上品。
他的有些作品后世广为流传。前面说过，他创作的《悼亡诗》成为中国文学史上悼亡题材的开先河之作。潘岳的作品往往能把凄切缠绵的哀情表现得淋漓尽致，细腻生动，委婉感人。《滕王阁序》里以“请洒潘江（潘岳），各倾陆海云尔”来比喻文采出众的创作，也显示了对潘岳文学成就的认可。
潘岳的《秋兴赋》《闲居赋》《沧海赋》《登虎牢山赋》《怀旧赋》等作品文字优美，写景细腻，语言生动，带有强烈的感情色彩。他的《秋兴赋》里写到：“泉涌湍于石间兮，菊扬芳于崖遨。澡秋水之涓涓兮，玩游倏之撇撇”，面对清冷的秋天，对仕途已经感到失望的潘岳，用几句简单的话语，便将自己向往的山林景色精细地表现了出来。他在《闲居赋》里还以优美的笔调写到：“爰定我居，筑室穿池，长杨映沼，芳枳树樆，游鳞瀺灂，菡萏敷披，竹木蓊蔼，灵果参差。张公大谷之梨，溧侯乌椑之柿，周文弱枝之枣，房陵朱仲之李，靡不毕植。三桃表樱胡之别，二柰耀丹白之色，石榴蒲桃之珍，磊落蔓延乎其侧。梅杏郁棣之属，繁荣藻丽之饰，华实照烂，言所不能极也。”（我热爱我居住的地方，建筑了房屋，开掘了池塘。杨树的倒影映在池水里面，芬芳的枳树结成了篱墙。游鱼在水中出没，荷花盛开。竹木繁茂，挂满名贵的果实：有大谷的张公梨，有梁侯的乌稗柿，有周文王的弱枝枣，有房陵仙人朱仲的李子。三种桃分别是樱桃、山桃和胡桃，还有红白两色的沙果。珍贵的石榴葡萄，果实累累，长藤蔓延。梅、杏、郁李之类，繁茂的枝叶点缀着美丽的花朵。鲜花与果实互相映照，真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美啊。）普通的生活，普通的景物，普通的景色，在他笔下却变得如此美丽，栩栩如生，令人神往；而潘岳陶醉于其中的那种闲逸之情也跃然纸上，也让人无限向往。
潘岳的作品多以抒情为主，往往是直抒心胸，从细微处入手，精心展示，情感丰富，感染力很强，读后令人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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