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后打工人的平凡故事（十三）
“是呀，不像我们，有房贷，孩子马上要上大学，不干咋怎？”朴朴接过话焦急地说。孙燕说：“都是农村人，我怎能不干呢，也没退休金养老金，儿子还没结婚呢？”是呀，谁都想有一个衣食无忧的晚年！
三天后的清晨，村的保安全部出动，齐刷刷地来到市场，队长阴沉着脸，挥着大手挨个的指着摊主，责令马上停止操作，立即收摊。后面紧跟着的小保安也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有个别的说：“再不收摊就踹你们的东西，”见此情景，商贩们都有些心慌恐惧。他们磨磨蹭蹭的互相看着，倒动不动的。有几个人跟自己的房东打电话，请他们过来求情。来了几个房东，他们和保安队长论理，问：“为什么不让他们干，影响了谁？，保安队长说：“这个市场被人举报了，不合格，存在安全隐患。”
“是厂里食堂举报的吧，大家都知道，承包食堂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怎么？就兴他们吃肉，老百姓连汤都不让喝吗？”
保安队长脸上的表情平和了一些，他对问话的房东说：“咱们都是邻邻居居的，我不想和你们吵，主要是上面盯的太紧，我只是履行我的职责，你们别为难我，有意见就到村支部去提，好吧？。”
保安队长说完，扭脸看着商贩们那一张张惊慌失措脸的脸，愤怒地吼到：“妈的，都给我收摊，不然把你们的摊全部砸掉。”他把刚才压着的火气全部发泄在这帮人身上，他带着人踹翻了几家的桌子案板，本来他不屑对这些外来的乡巴佬动粗，看他们在他面前这么微卑，他于心不忍，可今天这个局面，他必须狠下心来，杀鸡给猴看。
市场一片混乱。摊主都纷纷收摊。正值上班高峰，几千人名工人成群结队经过市场，现在都买不到早餐。有的骂骂咧咧的发着怨气，又纷纷走向厂里食堂。
一连几天，行政执法车和村里保安车联手守在市场大门。看来市场彻底要取缔了，一直早晨在观望的孙燕和几个好朋友聚在一起，看着从各个路口拥向工厂的人流，她们不甘心，孙燕说：“咱们在家把东西做好，装在保暖箱抱到路口去卖。”
渐渐的，各个路口拐角隐蔽处，都有几个抱保暖箱卖货的人。孙燕蹲在一个路口，眼前放一箱刚炸好的麻花儿，胸前围一个装零钱的大布兜子，腰间系一把食品袋，一边喊：“卖麻花儿，”一边东张西望，观察着动静，随时准备抱箱而逃。陈春则抱一箱油条守在另一个路口。
八点过后，工人都已进厂上班了，行政执法车也开走了，小贩们绷着的心也松懈下来。他们从几个路口出来，卖完货又聚到一起聊几句。孙燕开玩笑的说：“这一片市场好比晒满了黄灿灿的谷子，咱们就是从四面八方飞来偷吃主人谷子的家雀，人家拿棍子撵，咱就躲。他退咱进，他进咱退，哈哈！，”
“那谷子应该给谁吃呢？”
“厂里食堂呗，还有周围的早餐店”
“是呀，人家有证放心大胆地干，咱们是后娘养的，”
“以后咱也找一个证件齐全的地儿干，省的像做贼似的，”
“再坚持一段时间吧，看看是什么情况，真确定不让干了，咱们再重找出路。”
他们聊一阵之后，又抱着空保暖箱回各自的家。
又一清晨，公路上几辆轿车风驰电速般开向这个市场，然后停在一块儿空地上，他们是六家政府部门外带三台小货车，先后下来四十多多人到周边几个路口，见保暧箱就“哐哐”都甩在小货车上。孙燕几个女的和治法人员撕扯着，企图护着自己的东西。执法人员都是年轻小伙儿，他们表情严肃，不温不怒，用强有力的肢体堵住她们上车。
本来不大的村子，消息瞬间传遍。一会儿四周挤满了看客，他们站在自己的立场把表情挂在脸上。有麻木的，有抱不平的，有愤怒的，更多的是感慨和同情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在一片喧闹中，货车拉着装有多种食品的保暖箱开走了。一个年龄稍大一点像领导模样儿的人，看了一看商贩一张张苦瓜脸，没好气的指着他们说。：“你们啦，真是可怜又可气！下午到乡政府大院去拿自己的东西。以后再别干这了。”说完钻进副驾驶，几辆轿车闪着尾灯开走了。
下午，孙燕和糖糖朴朴珊珊，相约一起到乡政府把东西拿回了，临走时，门卫室坐着的一个中年人对她们说：“现在不让摆地摊了，特别是餐饮管得更严，你们再找个正规的市场干吧。”
她们望着原封没动的一箱箱粘在一起，瘪恰恰的油条，凉得硬邦邦的饼子，皱巴巴的包子，皱皱眉头，然后互相对视一下笑了：是该放弃了！
朴朴决定到超市，农贸市场一些场所去转转，想租个窗口做饼店。糖糖的对象在厂子上班，平时起早贪黑帮她搭把手。这个市场干不了，在别处她一个人也没法干，她决定去开网约车。她们问孙燕：“大嫂，你俩有什么打算？，要不咱们一起去找市场，若大的大连市难道没有咱们生存之地？”孙燕笑笑说：“谢谢你们，我老了，该告老还乡了！”
放弃也是一种解脱。孙燕和他的伙伴此刻感到特别的轻松。他们几对夫妻约到一起，选择一个景点去游玩了一天，拍照合影留念，然后一起到饭店吃饭，唱歌，分别时都约定，不管以后走到哪里，大家都要留着联系方式。
夜深人散。回到出租屋的孙燕，坐在床前。把和她们几个今天照的的合影，配上文字：“愿新的开始，一切都如意，致奋斗中的女汉子！”然后发送朋友圈。
再也不用操心明天早晨出摊东躲西藏了。孙燕平静地坐在床上，身子靠着墙，她打量着这件小屋。东西塞得满满动动的，几个大保暖箱装满了衣服和棉被。她在脑海里回忆数着，在大连这是居住的第九个出租房，这么算来，他和陈春一共搬了九次家。陈春主要干体力活。小细节都是孙燕一点点收拾清理。这几个房东的名字都在他的记忆里。他们之间虽然是租赁关系。当每一次孙燕遇到困境的时候，他们都会力所能及的去帮她！
这次真的要离开大连吗？她曾多次想象着，不知哪一天在什么情况下离开大连。真正告别，她心里还是感到不舍，和对未来的迷茫！不过，有一个目标是清晰的，她的儿子小宝长大了，她迫切希望儿子早点成家，想到这，她对陈春说：“我跟小宝打电话把咱要回家的事告诉他，让他给咱们买票。”
电话通了，电话那头的小宝，听说父母确定要回家，话也多了起来。说他们早就应该回家的，让他们在大连置办的东西一件都别往回带，就穿随身衣服回家，到家后重买新的先歇一段时间。等信阳的房子交钥匙了，就装修房子，孙燕说：“你先把票买好，以后的事回家再说，肯定不能光玩儿，最好开个小店。”
票买好了，回家的日期已定，房东大姐考虑到孙燕夫妻俩，这个月也没正儿八经的干买卖，就免了她几百元钱的房租。然后约他们一起到商场去转转。孙燕买了几件衣服，顺带给家里两个嫂子和婆婆一人买一件。
下午五点，孙燕拿着手机到市场大院门口，她选择站在一个制高点，整个大院尽收眼底，满园的野草好像又长高了一些，阳光普照，碧绿旺盛。曾经他们这些异乡人，在这里用勤劳的双手为心中的梦想而打拚！
五点半，工人下班了，黑压压的人群走过大院，他们都是来自五福四海，一年四季他们每每走在上班的路上，不管是暴雪飞纷还是骄阳似火，扬在他们脸上了都是满满的意气风发。年轻人哼着情歌互相打打闹闹。他们穿着统一工作服，腰间挂着钳子，扳手之类的工具，聚在一起。走路带风。脚底传来“沙沙”的响声，孙燕拿起手机拍下一张张照片，她要收藏以后作个纪念。她喜欢他们那种积极乐观，热爱生活的态度。
别了！为我们带来经济效益的兄弟姐妹们，谢谢！
两个人，提两个包，坐进了出租车，房东大姐掂一包零食，塞进车内给孙燕拿着。让他们走路上吃。朴朴，珊珊也来告别。车子马上发动了：“好伙伴，朝夕相处的房东大姐，相处了几年，这一别不知以后还有缘相见不。”离别的伤感，让孙燕心中发酸，眼泪夺眶而出。她伸手握着房东大姐的手，喉咙哽咽说不出话来，她们眼里都含着泪花。朴朴，珊珊的眼泪应该是为自己流的。她们还要在这座城市里，摸索求生存，实属不易。
车子开动了。孙燕向他们挥挥手，就此别过！这里曾留下了她数不清的足迹，以后只能留在记忆里。
车厢里飘扬着播音员甜美柔和的声音。大连开往孙燕家乡的火车启动了，卧铺车厢乘务员走过来要拿车票换牌儿，孙燕拿出车票，她瞟了一下日期。2016年8月10 日。她掰着指头算了一下，在他乡漂泊已十九年了，她从一个少妇变成一个小老太太。孙燕看了一眼陈春，想和他说说话，陈春躺在卧铺上睡觉了。
她坐在车厢的凳上，一只手撑着小桌面，扭过脸看着车窗外。她每年都往返坐这趟列车，只是以前都是冬天。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坐这趟火车了。他看着窗外的景色，回忆起往事，在大连她最感恩的应该是王平大姐。她曾经凭侠义和怜悯之心帮她托起一片天。得以孙燕在山穷水尽的时候又看到了柳暗花明，还有海洋站的两位大叔，那些送她寒衣的热心市民，替他说情的那对老夫妻，还有在他们出摊，推着三轮车上坡时，默默地给他们搭一把劲的那一双双手……
谢谢你们大连好人。孙燕心里明白，他们最底层的外乡人，能在举目无亲的陌生城市，平安的挣钱养家，靠的是社会安定和向善的人心，善一直当美一样去歌颂，宣扬！
大连，0411，辽B，T370 ，T369这些数字，字母，它将永远烙在 孙燕的记忆里。别了，美丽的大连，别了，善良的都市人，我要把你们的善举传递下去，无论身在何方！
孙燕以一颗感恩之心，离开了大连。她的足迹将踏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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